南非警察上岗前检查枪支

本报特派记者关尹与南非警察皮德森友好道别

　　五星巴西，万众瞩目。可接近桑巴军团之难，全世界媒体公认，再加上一个铁腕教练邓加，更是难上加难。前日，记者尝试探营巴西队赛前训练，亲身体验了一把世界杯安保工作的严密，整个过程无异于一次惊心动魄的历险。    

　　正门遭拒    

　　得知巴西队下午要在约翰内斯堡郊外的一所大学训练，记者随即驱车前往。到正门一看，数辆警车早已严阵以待。紧闭的铁门前，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威风凛凛。

　　走近，说明来意，是意料之中的拒绝。“想看训练？没问题。只要你得到邓加或者巴西足协的允许。”隔着铁门，守卫皮德森身材魁梧，加上一身厚厚的防弹背心，俨然一个标准的“美国大兵”。

　　想要扮成球迷，显然不可能。记者只能亮明身份，请他“帮一帮忙”。皮德森一耸肩，一摊手：“对不起，这是规定。如果今天放你进去，明天我就失业。”他的态度还算和蔼，语气却没一点商量余地。“再说，就算我同意你进这道门，后面的几道你肯定过不去。何况，巴西队自己也雇了一群保安。”

　　顺着皮德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通往训练场的路，至少还有三道防线，每道都是严阵以待。    

　　侧面突围    

　　根据记者以往的采访经验，偌大一个校园，不可能只有一个进口。正面受阻，何不试试侧面突围？

　　与当地的黑人司机交流后，决定四处转转，寻找另外的突破口。果然，绕过一道弯，前方隐蔽处就有一个校门，而且只有两三名学校的保安，记者迎面走过去。“去哪？”“找一个朋友。”

　　几乎没有任何阻拦，记者轻松进入校园。不认识路没关系，朝着有球场灯塔的方向，一路摸索前进。相比正门，“迂回包抄”远了不少，将近有三四公里，途中还要翻过一座小山坡，至少需要走二三十分钟。

　　终于，爬上了山坡，中间洼地正是巴西队的训练场。可周围几百米范围内，早已被尼龙布围成厚厚的一圈，足足一人多高，什么也看不见。

　　好在，布块的连接处，并未完全缝合。透过细细的缝隙，记者瞪大眼睛，场内一览无余，而且竟然还能伸进相机镜头，心头不由窃喜。    

　　位置暴露    

　　正在记者暗自得意时，一名黑人警察从远处飞奔而来。不好，莫非位置已暴露？

　　犹豫之间，黑人警察已经靠近防护网。他压低嗓音，非常严厉地问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巴西队的球迷，想看看他们的训练而已。”记者答道。“这里不能看，请你尽快离开。”言语间，对方的右手一直很职业地摸着腰间的口袋，里面肯定有枪，说不定还上了膛。

　　记者还想解释一番，但黑人警察非常干练。“还是快走吧，我们都有枪。”这一句，是赤裸裸的警告和威胁。他手随便一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埋伏有狙击手，他们个个都是神枪手，一枪爆头非常容易。”

　　对方显然不是在开玩笑，记者只能悻悻离开。球场内，仍然一片欢声笑语，巴西队的大牌球员们肯定不知道，就在离他们几十米开外，上演了这样的一场“逐客记”。    

　　遭遇盘查    

　　走人，一切就可以结束？不。接下来事态发展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过了记者的预料。

　　下山的必经之路上，皮德森叉着腰，早已在那等候多时，旁边是他开的一辆警车，还有两个同伴。“朋友，真的是你。你是怎么摸进来的？”现在麻烦大了！

　　记者笑着表示歉意，准备离开，却被他拦住。“你现在不能走，上头交代过，要好好问问你。”他拿出一个本子，“说吧，姓名，电话，住址……”

　　按照要求做完一切，记者问：“可以走了？”没想到，皮德森还是摇摇头，“不。你还得跟我走一趟。”走？去哪里？审讯室还是警察局？

　　“把那个人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皮德森肩上别着的对讲机，清晰地传出后方的指令，焦急而肯定。“我们的头要见你。走吧，上车。”

　　记者只能坐上警车，旁边还有两辆轻便摩托一路“护驾”。下车后，一个西装笔挺、面无表情的男子，像一堵墙一样立在记者面前。“你只是想看看训练？”他斜视过来。“是的，听说巴西队在这训练，就过来看看。我喜欢卡卡、罗比尼奥……”他打断我，“邓加呢？”“不喜欢。”“嗯，我也不喜欢。”两个人总算找到了共同点。

　　皮德森就站在一旁，表情怪异，想笑却没笑出声。他显然知道对面的人在说谎，却好心地没有拆穿这个“谎言”，这是个善良可爱的家伙。

　　“好吧，你的资料我记下了。还有，把相机拿过来。”警察头儿说，“按照国际足联和巴西队的规定，你所拍摄的所有图像，必须要全部删除才能离开。全部。”记者逐一删图，他瞪着眼监视，最后还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保一张不剩。    

　　友好分别    

　　训练场上的照片，被统统删光。记者松了一口气，“这下可以走了吧？”“不行。你还要去拍个头像照存底，这里以后不允许你再来。”警察头儿吩咐着皮德森，“带他去。”

　　记者重新坐上皮德森的警车，直奔旁门而去，怎么回事？“我们头儿只是想吓吓你，他知道你不是坏人。”皮德森挤眉弄眼，“你在工作，我们也在工作。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我们需要对球队的安全负责，请你理解。”

　　即便如此，还是让人非常纳闷：荒凉的山坡空无一人，记者也非常小心谨慎，没有弄出半点声响，不可能干扰到训练，怎么还会被发现？皮德森一努嘴：“旁边到处都有摄像监控，你的行动，我们一清二楚。”显然，记者自以为悄无声息，实在太低估了世界杯安保水准。

　　这时，身边的电话响了，团部打来的：“听说你看巴西队训练被警察带走，没出大事吧？”声音听上去无比紧张。原来，这边的保安早已仔细盘查过门口的黑人司机，她告诉了全国晚报世界杯记者联合采访团。

　　“一点也没有，放心。”下车，记者与皮德森的手握在一起，微笑着合影，相互说着“sorry”道别——这看似惊心动魄的“历险记”，核心无非是一个有职业精神的记者和一群敬业的警察，酿造出的一个美丽误会。

　　记者手记：天职 　

　　如果有人以为，这是一篇妙笔生花后的悬疑小说，那就大错特错。

　　探营封锁严密的巴西队，没想到却与南非警察来了这样一次“奇遇”，差点脱不了身。当时还算冷静和镇定地与对方周旋，回想起来，却有些后怕：如果万一有人莽撞开枪，会是什么后果？

　　没想到，仅仅几个小时之后，网上的“后果”已经有人帮我想好。一位拥有近十万粉丝的名人，在新浪微博上发布消息，内容如下：新民晚报一位男记者在南非遇难……

　　流言，被传播得像模像样、神乎其神，加上极具人道主义关怀的结尾，让不少人信以为真，甚至落泪回复。如果再配上“孤身独闯巴西训练营遭遇持枪警察”的内容，肯定更加完美无瑕。看完之后，我哭笑不得：这个男记者，莫非就是我？

　　这是个高度信息化的社会，可信息良莠不齐，免不了以讹传讹。没想到，身边的一些同行不久便得知此事，非常关切地询问：“听说你翻墙了？”“听说你上警车了？”“听说你被送到监狱了？”“听说警察开枪了？”……

　　我只是笑笑。我安全地回来，我好好地活着。我告诉朋友们，南非的安保很严密，南非的警察也很敬业。

　　穿马甲的，不一定的都是交警；坐上警车，不一定都是去监狱。哪怕困难再大，尽可能给读者提供更多的新闻，是一名好记者的天职，我只是朝这个目标去努力。关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