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照亮了艾滋病孤儿的心灵　　本版图片　特派记者　关尹　摄

诺曼迪妈妈和她的孩子们

　　去看一场世界杯决赛，是很多南非人最大的愿望。有这样一群人，很想去，却去不了，也不能去，尽管足球是他们平日难得的娱乐内容之一。在约翰内斯堡，有这样一所大房子，生活着39个特殊的孩子。他们是不幸的，因为无辜的感染；他们又是幸运的，因为无私的大爱。

　　周末义工 　　　

　　“诺曼迪妈妈艾滋孤儿之家”，在约堡小有名气。有机会走进这里，得感谢白人房东多琳太太。这位快70岁的老人一直有做义工的习惯，每到周末，便会和几个老朋友相约去看望艾滋孤儿。相互熟悉之后，她“鼓动”我：“你一定要去看看那些孩子，那里是南非的另一面。”

　　从安逸的桑顿地区出发，蜿蜒驶过几条窄马路，十多分钟后便换了另一幅景况。同样静谧，却显得萧瑟，房屋老旧，行人寥寥，路上少有豪车。诺曼迪妈妈的大房子，就在一条小路的旁边。绿色栅栏围着一栋平实的民居，与桑顿的房子相比，它堪称“寒舍”。矮墙上挂着门牌：诺曼迪妈妈艾滋孤儿之家。

　　推门而入，房子的正中间，被木栅栏围成4平米见方的一圈，十几个黑人小孩，用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陌生的来客。还好，见到熟悉的多琳，有人欢快地伸出了双臂，他们是老朋友。

　　慈爱妈妈 　　　

　　这些孩子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却是两种身份的结合体：孤儿、艾滋病儿童。因为年轻父母的不检点，他们天生就受到感染，往往出生时便被遗弃，无人照看。

　　孩子们大多刚刚学会走路，还走得踉踉跄跄。最大的不过三四岁，最小的只有三四个月大，还咬着奶嘴躺在婴儿床里。

　　房子的主人诺曼迪来了。这是一位50多岁的黑人妇女，短发，微胖，穿着一身廉价的运动衫裤。岁月在她本不妩媚的脸上刻下许多沟壑，眼神却温柔动人，一看就是慈爱的母亲。

　　原本聒噪的房间，立刻安静了下来。孩子们停止了吵闹，一个个拥到诺曼迪身边，用小脸蛋厮磨她的腿。诺曼迪像变戏法一样拿出几包饼干，屋子里又吵开了，满耳是“妈妈”的亲切呼唤。

　　诺曼迪说，孩子们健壮活泼，爱唱歌，爱运动，爱读书写字，与健康孩子的唯一区别，便是与生俱来的三个字母：HIV。除了需要定期接受药物注射，他们与普通孩子无异，有8名身体状况最好的孩子被允许在普通学校就读。

　　一应俱全 　　　

　　“我们这里不允许有访客，你是第一个，而且是第一个记者，多琳向我介绍了你。”忙碌的诺曼迪妈妈，决定抽出10分钟带记者参观一下整个房子。

　　4年前，拥有高级护理资格的诺曼迪护士在这里成立了艾滋孤儿护理中心，最初只有她和两个孩子，现在已经收养了39名患有艾滋或其他疾病的遗弃儿童。好心人出钱出地，而设计、装修等，几乎靠诺曼迪一人包办。现在，她雇了几个女护工，终于不用什么事情都要操心了。

　　说是房子，更像一所学校，从托儿所、幼儿园直到小学的寄宿制“学校”。孩子们大多6人一间寝室，每人一张床。有厨房，有教室，有操场，有游戏室，甚至还有迷你电影院。

　　“学校”还有一间特别的注射室。刚刚被收养的孩子在这里抽取血样，送往医院检测HIV，确认HIV阳性的孩子则定期在这里注射抗HIV药物。“被送到这里的时间越早，身体状况就会越好”，诺曼迪说，“他们活的时间也就越长。”

　　喜爱足球 　　　

　　也许出于职业的原因，最让记者感兴趣的，是室外的一片开阔的足球场。两个球门，一片草地，几个足球散落其间。“他们也喜欢踢球？”诺曼迪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当然，孩子们每天都要运动，这对他们的身体有好处。”随即，她露出遗憾的表情，“有两个大一点的，特别喜欢足球。我很想带他们去赛场感受一下现场气氛，可惜，他们很难出去。”

　　因为身体的原因，大多数时间里，孩子们被围在木栅栏内的方寸之地。唯有黑人女工拿出足球时，栅栏才会被撤掉，整个屋子便成了孩子们玩耍的天堂。尽管年纪小，有的连走路都不稳，但对那个圆圆的皮球非常感兴趣，一堆人追着吵着上去，哪怕摔个跟头也无所谓，这是他们的欢乐时光。

　　有趣的是，这里竟然也能闻到世界杯的气息，两个“呜呜祖啦”静静躺在一个角落。玩得兴起时，稍大点的女孩，会兴致勃勃地吹起喇叭，有模有样。这里，就是他们的世界杯赛场吧。

　　播撒爱心 　　　

　　诺曼迪是39个孩子的妈妈。孩子们仰着头，在她身边围成一圈，诺曼迪一一向记者介绍，她清楚地记得每一个人被收养的过程。“这个女孩一个月大被送过来，她的亲生母亲只有14岁。”“劳伦很乖，也怕见人，好像天生就有忧郁症。”诺曼迪如数家珍，“他们都是我的小王子和小公主。”

　　刚开始时，想要维持开支总是很困难。诺曼迪用自己的积蓄堵上缺口，一天天熬了过来，直到今天。现在她有了几名专业护士做帮手，但护士的工资也需要她来解决。“政府不给我们钱，他们只是说，你很伟大。”

　　付出，总是很辛苦。问起原因，诺曼迪轻描淡写：“我喜欢孩子，我不希望他们从小就没人照看。如果有能力，我还想帮助更多的生命。”

　　好在，诺曼迪的善心打动了许多人，如今，孩子们的药物由政府免费提供，当地一家大型超市定期捐赠衣食所需，其余的，便是诸如多琳这样的爱心人士，周末捎来一袋面粉或者几包饼干。随着“诺曼迪妈妈艾滋孤儿之家”的名气越来越大，更多的人加入到这支队伍，有的甚至全家出动。

　　爱心，在延续，在传递，在播撒。看似平凡的诺曼迪，其实并不平凡。

　　那一双双小手

　　他伸出手，她伸出手，我也伸出手。大手握小手，他们的手掌不及我的一半。我想，孩子们应该感受到了一份友善与坦诚，来自异国他乡。

　　这次探访，看似与世界杯无关，却能更深入地了解这座城市，这个国家，这里的人。在南非，艾滋病的感染人数相对较多，还好有许多像诺曼迪这样的民间爱心人士，默默付出，久久坚持，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多琳和我带去的礼物，只是一袋超市买来的面粉。这是诺曼迪妈妈最喜欢的，她不让他们吃零食，而面粉可以用来做早餐。多琳说，孩子们最需要的是关心和爱，而不是钱，因为，他们太寂寞。

　　是的，孩子们太寂寞。这样的年纪，本应该尽情躺在父母怀抱里撒娇，本可以随意跟伙伴嬉戏玩闹，而他们，只能被围在栅栏之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孩子们管每一个前去探望的人，无论男女，都叫妈妈；孩子们见到每一张面孔，无论陌生熟悉，都会伸出双手，甚至会追上来，仰着头盯着你想要一个拥抱。

　　他们得到的爱抚，的确太少。对于艾滋病，直到现在，我们还那样恐惧。尽管，一般的接触并不会传染，包括进餐和握手，但面对他们还是会小心翼翼，甚至带几分歧视。他们就在被冷落的氛围中渐渐长大。

　　孩子们唱的歌，不整齐，却动听；孩子们踢的球，很凌乱，却可爱。他们原本可以是正常人，只是命运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感谢诺曼迪妈妈，给了孩子们一个生存的空间。

　　即将告别南非，这是一次特别的体验。那一双双小手，极度渴望拥抱的小手，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　　特派记者 关尹 (发自约翰内斯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