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我不希望儿子还像我这样生活，我要给他提供最好的教育，让他去欧洲去美国留学，走出莫桑比克。 ”

　　——莫桑比克人卡洛斯

　　■数字南非

　　10

　　每10分钟就有一名非法移民进入南非。

　　400

　　南非目前大约有人口 4800万，但其中大约有400万人每天的生活费用不到1美元

　　500

　　目前全南非非法移民估计人数 超 过500万人

　　645

　　每年一名移民就要花费政府645兰特

　　南非世界杯因治安问题备受指责，虽然迄今为止尚无重大恶性犯罪发生，但如果正在酒店房间里休息的记者都会被劫匪持枪抢劫，还有谁敢说，世界杯是成功的？而与恶劣的治安状况紧密相关的，就是非法移民。

　　2008年5月，一股排外风潮从约堡亚历山大区开始席卷了整个南非，排外的暴徒手持大刀、石块和棍棒，对津巴布韦、莫桑比克等邻国的移民大打出手。据南非安全部的数字，持续了半个多月的排外骚乱造成56人死亡，3万多人因担心遭到打击报复而逃离家园，有440所移民住宅和其他房屋在骚乱中被付之一炬……

　　事件发生后，大约有数千名莫桑比克人踏上回国的路程，另有25000名津巴布韦人要么到邻国赞比亚避难，要么也准备打道回府。的确这种仇视的敌对状态，让南非的非洲移民问题暂时得到缓和，只是这顶多是暂时性的，一旦风暴平息，该来的依然会来。

　　起因 姆贝基种下的祸根

　　2008年5月那几周时间里发生的排外风潮不仅让南非人意识到了隐藏在平静假象之下的愤怒和暴力，也让这个非洲大陆的“彩虹之国”失去了光彩。南非外国移民们的遭遇不仅反映出了一场人道主义危机，同时也反映出了南非面临的政治危机，许多人也都借此抨击姆贝基总统施政失败。

　　2008年夏天那次风暴引发的主要原因是南非当地很多黑人民众把目前的失业率归咎于外来移民的“争夺”。此外，当时南非的经济形势并不理想，通货膨胀连续多年居高不下，国内就业形势更趋紧张。

　　自从废除种族隔离制度后，南非一直对世界宣称其宽容的政策，并希望以举办2010年世界杯来吸引更多的外国游客。但是，在2008年5月那几周时间里发生的排外风潮不仅让南非人意识到了隐藏在平静假象之下的愤怒和暴力，也让这个非洲大陆的“彩虹之国”失去了光彩。南非外国移民们的遭遇不仅反映出了一场人道主义危机，同时也反映出了南非面临的政治危机，许多人也都借此抨击姆贝基总统施政失败。

　　曾由于反种族隔离荣获诺贝尔和平奖的南非前总统德克勒克认为：此次的排外风潮并非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的遗毒。失业和高犯罪率才是此次排外风波的主要原因，而南非种族隔离的历史经常被当作政治上的借口，用以回避当前的问题。他说：“将一切都归咎于过去的遗留是错误的，那太过简单化了。 ”

　　南非种族关系研究所指出，姆贝基的政策“制造出了一个期望得不到满足的火药箱”。南非是非洲最富裕的国家之一，但是贫富差距巨大。种族隔离结束后，在短期内黑人与白人之间的收入差距悬殊状况难有大的改变。南非政府一直致力于推动黑人中产阶级的发展，但是其他数百万黑人却被政府忽略而生活在赤贫之中。

　　非官方的估计认为，南非目前大约有人口4800万，但其中大约有400万人每天的生活费用不到1美元。而非法移民根据南非警察总局的2008-2009年年度报告称，没有持正式文件的移民在300万~600万人。

　　南非种族关系研究所副主任弗朗斯·克罗杰也表示，姆贝基政府任内，法律和秩序问题、边界控制薄弱、腐败、高失业率、教育政策的失败以及缓慢的经济发展都为排外风波埋下了隐患。南非政府的困境在新任总统祖马上台之后有了新的变化。

　　头疼 高成本的移民管理

　　南非当局估计，要遣返一名非法移民，将其运送到其母国与南非的边境所需要的费用就要45兰特。此外，每天食物供应要40兰特，且至少需要5天。安保和其他的基础服务每人每年就要花费400兰特。因此，每年一名移民就要花费政府645兰特，而保守估计有四百万非法移民的话，这些非法移民花掉南非纳税人的钱就接近25.8亿兰特。

　　事实上，周围国家的人想获得三个月的短期签证来到南非非常容易，记者所在住所的园丁津巴布韦人劳伦斯就说：“2004年，我在南非的哥哥让我来，说这里工作机会多，我就到当地的南非使馆签了一个三个月的短暂工作签证，然后就来了。但唯一麻烦的是我要每三个月回去续签一下签证。 ”或许是因为如此麻烦，又或许因为南非对移民管理并不严格，更多的人选择了非法逾期居留，或者乘车、徒步穿越边境。

　　目前南非的移民状况十分严峻，内务部的地区领导说，每10分钟就有一名非法移民进入南非。目前全南非非法移民估计人数超过500万人，而其中大部分又集中在约堡周围。豪登省(约堡所在省份)的警察局长称，豪登这个南非最富裕的省份已经成为了多达300万非法移民的家园，政府有关部门不止一次地对于这些非法移民表示不满。南非威特沃特斯兰德大学FMSP项目2009年的一份研究《沉重的负担？——豪登省移民监管的成本分析》指出，警察局每年预算的四分之一仅仅豪登省就花费了35亿兰特(4.8亿美元)用于移民管制。根据2007年南非社区调查的数据显示，最新的有效数据表明，非本国出生的居民——包括南非国民数目达到了约120万，占人口的2.79%。豪登省的外侨人数达到58万。

　　PAUL告诉记者，有的时候对于移民的甄别成本也是南非政府头疼的因素，“一个非法移民抓住之后，要甄别身份，要落案控告他违反南非移民法，如果移民不服甄别，还要提交法院进行审理，一切法律程序之后才可以执行后续的遣返措施。 ”在这一整套过程中发生的费用很高。

　　“南非当局估计，要遣返一名非法移民，将其运送到其母国与南非的边境所需要的费用就要45兰特。此外，每天食物供应要40兰特，且至少需要5天。安保和其他的基础服务每人每年就要花费400兰特。因此，每年一名移民就要花费政府645兰特，而保守估计有四百万非法移民的话，这些非法移民花掉南非纳税人的钱就接近25.8亿兰特。这个数额还不包括他们引起的南非国民的失业成本。而且，建设国家边境，维持军队人员、交通工具、飞机等都需要很大一笔钱。军队参谋员表示他们只是逮捕了试图入境的非法人员总数的四分之一，而他们在每个被拘捕者身上都花了5000兰特。虽然逮捕率是有时节变化的，但他们表示，粗略地讲，每个月有1000名外国人穿越北方边境，而在南非东边的边境每个月则高达1万人。 ”

　　廉价 非洲移民生活艰难

　　他们中有些人每月只能拿到低至300兰特的工资，有些甚至根本拿不到工资。他们工作仅仅是为了食物和一个落脚的地方。投机取巧的商家知道并充分利用这种情况。而移民们根本不能抱怨，因为他们的雇主知道他们在这里工作是非法的。

　　2008年南非反移民风暴一个核心的问题是当地人认为移民抢了他们的工作。但这个理由不一定成立，本地黑人司机埃尔伯说：“是的，许多本地人认为外来移民抢了本地人的饭碗，但我不这样认为，外国移民从事着南非最低贱，最辛苦，最危险的工作。比如农场农民、搬运工、矿工等等。南非本地人不愿意做这些工作，他们都是懒汉，靠着政府几百块的失业救济金生活，宁愿这样也不愿意工作。他们有什么资格埋怨？ ”

　　在种族隔离结束之前，南非经济起飞的支柱制造业主要靠黑人劳工，当局要他们在城里只打工不安家，把户口留在“黑人家园”，因此给他们的官方称谓是“流动工人”——不称为“黑人劳工”也有掩盖种族歧视之效。南非国内总产值在1932年-1972年的几十年间可谓持续高增长，平均7.3年翻一番。其中“流动工人”给南非制造业带来大量廉价劳工。在1994年非国大上台之后，开始对南非全民实行福利制度，比如一名黑人在失去工作半年之内可以享受700兰特的失业救济金，半年找不到工作，可以继续申请无限期延续下去。

　　此后，南非的主要廉价劳动力变成了非法移民。由于他们赚钱的欲望，减少了本地人的就业机会。他们中有些人每月只能拿到低至300兰特的工资，有些甚至根本拿不到工资。他们工作仅仅是为了食物和一个落脚的地方。投机取巧的商家知道并充分利用这种情况。而移民们根本不能抱怨因为他们的雇主知道他们在这里工作是非法的。

　　南非内政部发言人马洛说，一旦移民进入南非，他们很容易就能找到工作，因为他们接受任何工资报价。因此，他们很容易被那些雇用他们当廉价劳动力的不良商家的剥削。

　　但许多移民并不这么认为，比如来自莫桑比克的卡洛斯，在南非已经十年了，其间只回国两次。他是一个非法移民，在南非一直从事农夫的职业，赚着1000到1500兰特一个月的薪水。在他们国家如果有15000兰特就能成为富人，“我想赚到1万到15000兰特就能回家过上很幸福的生活，15000兰特回到莫桑比克等于15万兰特的价值，是笔巨款。我可以做生意，建个好房子。 ”在比勒陀利亚一个华人开的农场中，卡洛斯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因为老板的信任，他成为了工头，每个月工资加奖金拿到1500兰特收入。对于他来说这个收入让他离梦想中的有钱人生活接近了一步。

　　但卡洛斯和老婆蕾拉一起住在铁皮屋里，里面阴暗狭窄肮脏不堪，每个月工资中大约500兰特用在养活家庭上。这些花费包括食物，老板每月只给他半袋玉米粉，以及每周偶尔给他一些碎肉和鸡肉。老婆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呆在农场带孩子。

　　布莱特来自津巴布韦，今年23岁，已婚有一个儿子。他替一个建筑公司老板打工，日薪80兰特，但不是每天都有工作。三个老乡合租一间每月700-1000兰特的房间，艰苦度日。布莱特是个乐天派，每天他的T恤仿佛都在叙述着他自己的命运，那一天T恤上印的是“it  began  in  africa”(在非洲开始)，“freedom”(自由)。布莱特的梦想是从这里赚到5万兰特，然后回家享福。

　　在卡洛斯的小屋外，有一辆破烂不堪的玩具车还有一个棒球，这就是卡洛斯的儿子仅有的玩具。卡洛斯说：“我不希望儿子还像我这样生活，我要给他提供最好的教育，让他去欧洲去美国留学，走出莫桑比克。 ”就如卡洛斯的理想一样，许许多多的非法移民没有家园，他们身在南非，这里不是家；他们想回本土，但那里只是祖先遗留下来的家；他们的未来是向往更美好的国度，那里仍然不是他们的家。

　　隐忧 非洲移民带来的治安问题

　　南非警方许多高层达成共识，南非的主要犯罪群体构成，主要是非法或正当渠道进来的非法移民或难民。他们主要聚居在约堡周边，能打个短工，整个三五十的。但绝大多数时间是没有着落，居无定所。实施抢劫犯罪的主要群体就是这些人，南非本地人因为比较完善的社会救济，本国国民犯罪不多。

　　在南非有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认为，是因为非法入境者为南非带来了严重的治安问题。警察总监姆泽特瓦也曾在六月初对电视媒体说，“人们都不喜欢罪犯。他们必须离开南非，要不警察就会严格盯紧他们。 ”

　　这个看法在华人中更加流行，中国公安部驻南非警务参赞娄先迪对记者说：“南非警方许多高层达成共识，南非的主要犯罪群体构成，主要是非法或正当渠道进来的非法移民或难民。他们主要聚居在约堡周边，能打个短工，整个三五十的。但绝大多数时间是没有着落，居无定所。实施抢劫犯罪的主要群体就是这些人，南非本地人因为比较完善的社会救济，本国国民犯罪不多。”华人辅警PAUL对记者说：“我接触的案子里有七成有非法移民参与。 ”

　　但在另一边，当记者采访一些南非警察的时候，他们却不这样认为，鲁斯腾堡警察局局长莫特什说：“我不这么认为，任何人都可能成为罪犯，不分肤色和种族，目前没有数据支持这种说法。 ”南非警察总部派驻约堡中央警局的高级督察巴勒比也说：“犯罪的不仅仅是非法的或合法途径进入南非的移民，我不赞成罪犯主要是非法移民。 ”

　　非法移民是南非犯罪主体，这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南非警察没有任何统计数据，在2008-2009年度警察报告中只是这样描述移民犯罪：“由于他们(移民非法移民)并没有计入全国人口，因而计算犯罪发生率的全国人口基数比实际上的人口数目要低。这意味着犯罪发生率比实际是要上浮10%~20%，尤其是考虑到3~6百万移民可能是经济活跃群体，但也可能是犯罪高发群体。 ”

　　对于南非来说，移民带来的治安问题令政府颇伤脑筋，娄先迪作为旁观者这样评述：“南非以非洲老大自居，他以一种开放的心态接纳移民，但不能统计出移民的犯罪率，否则会造成两国双边关系的紧张。 ”不过据娄警官估计，南非警察内部一定有关于非法移民的犯罪情况调查统计，只是南非政府不可能公布。

　　有人认为是非法移民带来了安全问题，但许多非法移民却认为呆在南非太危险。卡洛斯给记者讲述了一个颇为惊险的故事，“有一个老乡曾经试图绑架我，他赌钱输了，就绑架我用棒子打破了我的头。”这是卡洛斯在南非最危险的经历，“南非犯罪率很高，大多本地人不干活，到处抢劫。”但他因为没有护照，也不敢报警，卡洛斯埋怨道：“很没安全感。 ”不仅是卡洛斯，布莱特同样觉得南非充满了危险，“我不喜欢这里，太危险了。 ”

　　晨报南非7月3日电特派记者韦伯宁 隋海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