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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佩罗禁酒让三狮军出局? 没了酒精和摇滚不是英格兰

2010年06月30日14:45   体坛周报     欢迎发表评论   转发此文至微博

  本版撰文/王勤伯

  这旅馆的前台就是走廊尽头的一个窗口。

  接待员从里面探出头,像是身后藏着一箱金表或两个女人。他要我聆听旅馆的全部规则,付清房费,再要走20欧元钥匙押金。然后,他终于打开楼梯间的门,放我进入未知深处。

  我提着沉重的行李箱爬上旅馆二楼,每走一步都担心把楼踩塌下去。

  “这是个旅社还是旅馆?”入门时,我问那不拘言笑的前台接待员。

  “更多像个旅馆,不那么像旅社。”

  这该不是个旅馆,也不是旅社,而是哥特小说里住着幽灵的老房子。

  1楼是女浴室和女厕,2楼是男厕和男浴室。2楼还有个公用大房间,里面有厨房、餐桌、一台旧电脑,两条破旧的长沙发,沙发背后立着一把吉他。

  电视机里放着下午的比赛,声音开到了最小。一个美国女人躺在长沙发上使用苹果电脑,像是很享受这角落。

  我无法享受什么。我想吃个苹果,一个在伦敦维多利亚火车站买的南非青苹果,但这厨房里找不到一把干净的餐刀,它们要么锈迹斑斑,要么满是洗洁剂的痕迹,每一把都像在对我召唤,“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不能怨谁,是我自己选择了这里,为了看场英格兰的球赛。

  “伟大的饮料,伟大的菜肴,伟大的气氛”——“抗高卢旅馆和酒吧”的网站这样介绍。途经伦敦,恰逢英格兰和美国的小组首战。我想找家传统英格兰酒吧看球,立即找到这里。

  它在查尔顿火车站出口处,楼上“抗高卢旅馆”,楼下“抗高卢酒吧”。“抗高卢”(antigallican)涉及英法历史仇恨,据说过去伦敦很多“抗高卢酒吧”,后来都改了名,坚持下来的只有查尔顿这家。

  查尔顿是个英国工人街区,显而易见。往格林尼治半岛一侧,是工厂一样的大卖场,汽车黑压压地挤在停车场上。往火车站上方的街道走去,有杂货铺子、土耳其外卖店、中餐馆。在这里,你像有生活必需的一切,但这一切又时刻提醒着你,如此生活是伟大地不够的。

  一个白皮肤女孩挽着一个黑皮肤女孩的手从人行道上走下来,她们共同牵着一条狗。我走下人行道为她们让路,狗也下了人行道,傻傻地挡住我的路。白皮肤女孩没有表示歉意,用力拽狗,狗的身子被拽回去,两只眼继续呆呆地瞪着我。我想此刻如果她们乐意让我为狗取个名字,我会建议“保罗·迪卡尼奥”。

  酒吧内外早已挂满英格兰圣乔治旗,一张投币式撞球桌盖上了旧木板,角落里有一个游戏机,名为“The Italian Job”。男女老少在开赛前到来,在吧台要了各种颜色的啤酒,淡黄色的、棕黄色的、金黄色的、黄黑色的……应和着街头随处可见的一个啤酒品牌广告词——“和球员太太的头发一样,只是味道更好些。”——我怀疑那些年轻男性酒客们是否同意,但不同意谁又能提供验证?他们安分守己地要啤酒不要验证,这是理性的,你得承认,仅是产生验证事实真相的念头,就能造成煎熬和痛苦。

  一时间,酒吧成了啤酒博览会,年轻男孩们的嗓音逐渐高起来。啤酒是英国劳工阶层的社交工具,足球是下酒菜。有人偷偷观察我,我手里没有啤酒杯,在这里,

  我就是烧烤聚餐会上念经的和尚。

  根据英国啤酒和酒吧协会统计,英国对美国比赛促成了900万品脱啤酒售出。和英超那些现代化多功能的漂亮赛场相比,这“抗高卢”酒吧或许更贴近普通英格兰球迷的生活,他们都不会有能力在伦敦市区买得起房子,日子意味着查尔顿、火车、地铁、工作、大超市和假期,娱乐是足球、流行乐和啤酒。

  英格兰人看球是“安静”的,如果他们也像南美人那样一边看一边必须敲打桌椅或什么物品制造某种音乐节奏,这酒吧里会到处是碰倒的啤酒。这是英格兰人的独特和奇异之处,他们有一种能力去阻止情绪的疯狂宣泄。在这里,男人迷恋女人胸部,每天的小报里都装着波涛汹涌,但男人们能在地铁里正襟危坐地翻过这些页面,好像只是每日一次的例行定力测试;英国阶层区别明显,但中下阶层似乎也掌握着一系列绅士技巧和廉耻感,避免粗暴对抗的愿望;英格兰人的优越感是显而易见的,同时他们鄙视爱国主义,认为卡佩罗要求队员们热爱圣乔治旗是件令人尴尬的事。

  直到门将格林出现重大失误、美国人扳平比分,酒吧里才变成宣泄愤怒的场所。球迷们对着电视机骂咧,都是简单易懂的脏话,他们不擅长对技战术、换人等细节发表评论,只有咒骂。这和意大利等拉丁国家如此不同,在那里,每个人都是战术专家,这和希腊-罗马式思辨传统的广泛性基础有关,那里的下层穷人谈起生活,也常自觉是1/3个苏格拉底+1/3个柏拉图+1/3个亚里士多德。

  球场上,英格兰球员们坚守着盎格鲁-撒克逊体育的大男子传统,还有劳工阶层优良的大无畏风貌。他们卖力、勤恳,讲究文明、不欺诈,无论是橄榄球还是英式足球,竞技场上都缺乏思辨,更谈不上狡猾。狡猾在盎格鲁-撒克逊体育里是一种罪过,进球只能凭借勤奋去换取,方式无非以下几种:老式的“大脚和赛跑(kick ‘n’ run)”,频繁吊中和奋勇争顶头球,不花哨的脚下配合和大力射门……

  这些年英格兰球员控球能力有了提高,但竞技心态从未改变。世界杯上,他们在前场的战术意图是如此容易地让对手一看就懂,因为英格兰球员在竞技场上有一种害怕,害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想做什么,那样不够诚实。贝肯鲍尔说英格兰队是愚蠢的,这个结论说明一个成功的皇帝总是和语言艺术不沾边。我们毋宁说:不动脑是英格兰足球的一项美德。

  北方夏季的白昼悠长,我回到二楼的房间,拉上所有窗帘睡觉。楼下的街沿上,几个男孩和一两个女孩很晚才离去,同样的脏话一直重复着,像汽车喇叭……

  十几天后,英格兰队艰难地小组出线,随即在1/8决赛惨败,我相信这是必然的。面对早已被世界改变的足球运动,他们是既教条又尴尬的鼻祖,只能沦落为世界足球舞台上主角性的陪衬。

  如果英超可以被外籍教练和球员改变,要让英格兰队变得聪明却不是易事。放弃“大脚和赛跑”不难,学会用脑踢球却是另一回事。

  特里偷了工友的老婆,在南非发动“啤酒革命”。我相信特里要啤酒比要工友老婆更正确。在禁酒令问题上,卡佩罗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把一种文化作为纪律强加给球员。英格兰球员听话、勤奋,卡佩罗产生了“不进决赛就是失败”的乐观,看上去,执行纪律对他们而言不会是难事。但当一种文化内容以纪律形式施加下去时,造成受侵犯的情绪是难免的。

  在意大利,地中海式饮食传统让多数球员们天然对啤酒、烤肠等饮食懂得抵触。然而,英格兰球员大都成长在工人街区,对他们来说,暂时和妻儿分离尚能忍受,却不能没有啤酒,足球就是啤酒,啤酒就是足球,缺一都无法组成英格兰。

  这一点上,卡佩罗不如特拉帕托尼的随机应变。当年特拉帕托尼初到拜仁慕尼黑,看到早餐厅里各式各样的鸡蛋、香肠,还有球员们训练结束后去喝啤酒的习惯,差点昏过去。最终,特拉帕托尼稍作调研,最后选择不做干涉。管它呢!吃喝这样不注意,德国球员不也照样在场上跑不死?

  一个意大利人去给英格兰人教授纪律,这是荒唐的。卡佩罗是个非典型的意大利人,他更像一个奥匈帝国遗老,一个真正的布尔乔亚:他热爱艺术,熟读历史,记得ABBA乐队每首歌的歌词;他住在伦敦奢华的切尔西街区,闲暇时穿梭于博物馆、音乐厅。

  你可以说卡佩罗败在专制,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卡佩罗的布尔乔亚精神和英格兰队那些劳工子弟们格格不入。球员们没有啤酒,他和教练组喝红葡萄酒,放在意大利和西班牙,这是主帅的格调,在英国,这是对劳工阶层赤裸裸的挑衅。

  英国球员在训练场和比赛场的敬业,并不意味着他们能以同样敬业的态度对待啤酒。即使你让他们把文化吃下去,就像英国菜“炸鱼和薯条”(fish ‘n‘ chips)的传统吃法,裹着旧报纸的油墨,有一天他们还会吐出来——看见鲁尼对阿尔及利亚一战下场时吐口水的样子没有?他把唾沫卷成一个小球,吐掉;再卷一个小球,再吐掉。你得承认,这就是他的身份,他并不怕别人说自己丑陋、邋遢、粗糙。他才不想成为巴乔,布尔乔亚从不是鲁尼和队友们的目标。

  “炸鱼和薯条”(fish ‘n‘ chips),“大脚和赛跑”(kick ‘n’ run),这就是英格兰劳工阶层“伟大的菜肴,伟大的足球”。博班在意大利天空电视台说,从未见过卡佩罗如此受辱过。我认为,卡佩罗也是自取其辱,相信文化可以用纪律、契约等形式强加给一群人,是一个布尔乔亚的自负和天真。

  不要歌剧,不要古典,不如烂醉,不如摇滚……法比奥,布尔乔亚气质只能属于你自己,请把啤酒还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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