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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穷人不满世界杯抢占资源:你发你的财 把我晾一边

2010年07月08日09:09   南方都市报     欢迎发表评论   转发此文至微博

  吹瓦瓦祖拉的少年,世界杯期间,南非所有学校都停课。

  世界杯走读

  桌山之下,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市,街道从高到低延伸至海边,殖民地时期的小房子星罗棋布点缀其间。大西洋静卧一旁,千顷烟波浩渺,落日余晖映衬在壮丽延绵的山脉之上反射着梦幻的光芒。

  这里便是开普敦,一个如同人间仙境的地方,它所在的好望角被国家地理杂志评为世界上必去的十个地方。

  但对于一个普通游客来说,美丽不是开普敦惟一吸引人的地方。当你进入南非,在约翰内斯堡终日保持着高度戒备,来到开普敦才会感到安全,你会突然发现,这里的商店绝大多数没有监狱一般的铁栅栏,优雅的小洋楼外的围墙没有电网保护。这些细节都意味着一点,极其重要的一点,自由!你可以非常自由地行走在富有殖民地味道的城市街巷中,欣赏着各种各样的小店,累了找一家情调十足的咖啡厅歇脚。这种自由能让开普敦更显魅力,尤其是在饱受约堡的煎熬之后。

  同样,你还可能注意到另一个细节,在开普敦的市区和海滩上,没有在约堡随处可见的游手好闲的黑人,这些人在约堡是违法犯罪的主力。当你感受着这些细节,探寻其中的原因时,很自然地发现,自由从来是有代价的,对于开普敦来说,当地白人以及游客的自由是以穷人的迁移作为代价的。

  A  开普敦的“第九区”

  开普敦现在有200万人口住在贫民窟,两年前,政府为了以一个更光彩的形象迎接世界杯,开始把市区的穷人迁移到Blikkiesdorp。

  有一部电影名“第九区”,说的是一个外星人的飞船来到地球,因为没有能量,形状如大虾的外星人流落地球。地球人开辟了一个区域让这些外星来客居住,唤作第九区。第九区中肮脏、混乱,没有秩序,这些大虾除了生孩子、互相打砸抢烧杀,别无正事可做。据说这部电影就是以南非某些地方的贫民区作为原型拍摄的。

  西开普反迫迁运动(A EC)便是这样一个组织,成立于2000年11月,目标是反对驱逐、停水和低劣的医疗服务,获取免费电力和体面的房子,对抗警察暴行。作为该组织主要协调员之一的阿沙拉夫告诉记者,“从2008年6月开始,开普敦地方政府开始了一系列的迫迁计划,他们把市内的穷人迁移至郊外,这一行动被视为南非世界杯的一部分。”在从开普敦到市区的路上,开普敦当地政府建造了一个有两千所房子的安置区域,专门安置从城中迁移出来的穷人。阿沙拉夫告诉记者,“这里就是真正的第九区。”

  应记者要求,阿沙拉夫答应带着记者深入开普敦的“第九区”采访。在来开普敦采访之前有许多当地华人告诫过记者,对于A EC这样激进的给政府制造麻烦的组织要有戒心。但当记者怀着惴惴的心情看到阿沙拉夫时,戒心顿时消失了一半。这位A EC的协调员没有车,为了赴这个采访提早两个小时坐公车前来。记者跟他聊起来,“是否坐出租车去?”阿沙拉夫点头,带着记者就走。记者非常奇怪,不是坐“出租”吗,找一辆就行了,为何还要继续走?

  跟阿沙拉夫走入开普敦汽车总站时,记者终于明白了,在南非,黑人所说的“出租”其实就是一种中巴,也是南非主要的市内交通工具,而在约堡时,许多当地华人千叮咛万嘱咐告诉记者,千万不要和黑人一起挤小巴,太危险,会被洗劫一空。但阿沙拉夫露出微笑,“放心,这一行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当看到他和几名小巴司机攀谈的时候,记者才稍微安心。

  当车子走出市区上了开往机场的高速路时,路两旁一片一片的以铁皮屋为主的棚户区出现在记者眼中。阿沙拉夫道:“在这条高速公路两边,有大片土地,这里生活着大约一百万的穷人,他们每个月收入不超过千元,而在开普敦市区是没有这些人的住所的。”车子走了45分钟,拐入了一片贫民区之中,有铁皮屋,有整齐的房舍,阿沙拉夫向记者介绍了开普敦政府的贫民安置计划,“贫民可以排队申请廉租房,一个月200元的租金。另外有政府主持建造的解困房,政府出一点钱,开发商让点利,然后有工作的贫民再从银行贷款购买。除了这两种房子之外,还有一种叫TIN SH ACK。就是所谓的第九区。”

  车停在一个有着水泥围栏,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白色房子的社区外,这片社区叫Blikkiesdorp,阿沙拉夫指着这里说道:“就是这里,第九区。”记者和他走入这片住宅区,只见房子都是铁皮做成,排列十分整齐,这些房子有水有电,四家合用一个厕所,倒是能让贫民有个立足之地。但记者走在整齐的Blikkiesdorp里,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想起另一部电影《辛德勒的名单》,里面集中营的房子同样是白色的,同样排列整齐。

  阿沙拉夫告诉记者,Blikkiesdorp聚居了1638户被迫迁移来的穷人家庭,“开普敦现在有200万人口住在贫民窟,两年前,政府为了以一个更光彩的形象迎接世界杯,开始把市区的穷人迁移到Blikkiesdorp。政府把穷人驱逐到这块地方,没有任何补贴,让他们自生自灭,连最基本的交通都不解决。例如轨道交通。轨道交通是最便宜的交通工具,很适合我们穷人,但这里没有。穷人进入市区的唯一交通工具就是你们刚才进来坐的巴士,来回一趟最起码也要20兰特。对于在城里打工、每天工资只有几十块的穷人来讲根本无法承受。”

  阿沙拉夫是个穷人,他曾在电脑公司上班,但已经失业两年了,这两年来,他居无定所,从这个贫民窟到那个贫民窟,居住在群众们的家里,跟大家混一口饭吃。似乎这里所有人都很喜欢他,方圆几公里内,认识他的人很多。

  持久的反迫迁斗争

  一般情况下,警察会直接先把你屋子里的财物运上卡车,然后你就必须得跟着卡车走。如果赖死不走,就用拳头把你打走。种族隔离的墙已经拆了,但实际上墙还在,以前分隔黑白,现在分隔贫富。

  坐在一家“T IN SH A C K”中,记者与阿沙拉夫聊了起来。“我不能说B likkiesdorp是一个集中营,因为我知道真正的集中营是怎样的。但如果我告诉你这里的警察权力,这里的管理方式,这里的进出时间限制,你们对外界一说,很多人都会觉得这里就是一个集中营,因为它们相似的地方太多了。人们都说种族隔离15年前已经在南非消失了,但现在你在这里看到的难道不是隔离吗?”

  阿沙拉夫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政府不仅没有在这里创造任何就业机会,而且还雇用没有任何资格的廉价劳动力到这里进行建设。他们只追求利润,没有创造任何东西。这就是为什么贫民窟会成为犯罪天堂。没有工作,家里大人小孩肚子饿了没有饭吃,必然得去偷去抢。加上成千上万外国移民混居在这里,他们来自更加贫穷的地方,没有受过教育,愿意获得更低的薪水接受任何工作,他们在这里抢劫,卖淫,贩毒,如果当地人自己不够硬朗的话,就会沦为被抢的对象。所以你可以想象在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奉公守法地生存。我觉得这就像回到过去,是一种隔离。种族隔离的墙已经拆了,但实际上墙还在,以前分隔黑白,现在分隔贫富。”

  政府对此当然不承认,当有人提起逼迁二字时,开普敦市政府的发言人史密斯十分不满。他一再强调没有人是被逼迁到Blikkiesdorp的,他举出一些自愿搬到Blikkiesdorp的家庭。例如最先从坎普斯湾(开普敦最美丽的海滩)搬进来的那40户人。

  但阿沙拉夫认为这些民众被迁移到这里存在欺骗,“是的,他们是被迫的,甚至被哄骗,然而,请你相信我,当你是一名无固定住所的当地人,而政府承诺所有暂时搬进B likkiesdorp的人将会优先进入低收入保障房的轮候名单,你也会乐意搬进B likkiesdorp的。没过多久,那些自愿先搬进来的人开始看见索马里移民也搬进来了,还有津巴布韦人,马拉维人,难道他们也将得到一所南非政府提供的低保房吗?这些连市民身份都没有的人是怎样住进B likkiesdorp———一个政府专门为即将获得低保住房家庭设置的临时安置点的呢?”

  说起南非的迫迁行动,阿沙拉夫义愤填膺:“在南非,50%的人口居住在非法建筑内。南非警察不拆房子,只赶人。人赶走后政府会把房子升级改造,然后卖出去。一般情况下,警察会直接先把你屋子里的财物运上卡车,然后你就必须得跟着卡车走。如果赖死不走,就用拳头把你打走。遇到这种情况,我们的组织就会出面解决,不是通过武力,而是提醒警察必须遵守法律,在拆迁前出具书面通知等等。”他说,A E C帮助那些受到不公正对待的百姓,向法院提出诉讼,控告政府违法。但阿沙拉夫表示,他们没钱坚持官司,像之前S Y M-PH O N Y WA Y的官司,他们最终因为支付不起七万兰特的律师费,只好放弃。

  因此A E C更多的是街头斗争,而且在阿沙拉夫看来将会旷日持久,“世界杯结束后,我们的组织活动将恢复正常,我们将继续上街游行抗议。‘穷人世界杯’只是世界杯期间我们突发奇想的创意活动。事实上我们明天就会有一场游行。明天我们将游行到市长办公的地方,邀请市长来观看我们的世界杯。哪怕他不欢迎我们到他们的世界杯去观看,我们也愿意他来看看我们的。”可惜的是第二天,阿沙拉夫组织了大约500人到市政府情愿,市长依然对此不理不睬。

  “政府当然不欢迎我们,但不会表现出来。政府只会忽略我们。所以今天你们外国记者的到来对我们特别重要。因为比起听我们的声音,政府更容易听到你们的声音。今时今日,我们非得借助外界的声音,才能跟我们选举出来的政府对上话。”阿沙拉夫无奈地说。

  那么A E C有没有可能发展成政党争取参政呢?阿沙拉夫双手一摊,“没有土地没有房子的人没有投票权,因为当你去投票的时候,你会被要求填上你的正式居住地址以便区分你是属于哪个区的选民。所以我们这种人根本连投票的条件都谈不上,每当南非大选的时候,我们这些人就只能上街游行。”

  “还是继续聊我们的足球吧。比赛在athlone体育馆旁边举行,比赛当天所有球员和球迷加起来大概有两千人。我们希望能在绿点球场旁边举行决赛。”采访的末尾,阿沙拉夫终止了控诉,在他看来现在所有的快乐都来自世界杯,对于他们来说世界杯是属于自己的“穷人的世界杯”。

  从Blikkiesdorp回开普敦的路上,记者看到还有许多土地正在被规划出来,一些“T IN SH A C K”的建筑材料已经堆放在里面,不久的将来新的第九区就会建成,更多的人将从开普敦风景如画的市区中迁出。

  C 办“穷人世界杯”分庭抗礼

  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给穷人创造一个说话的平台。记者采访我们的球员,他们不单提及比赛本身,还提及我们的居住问题,通过你们和他们的采访,告诉别人世界杯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怎样的现实。

  从6月13日开始,36支来自开普敦各个区域的足球队会聚到A thron球场,“穷人的世界杯”在这里开锣。穷人的世界杯,顾名思义,他们用36队分别代表世界上36个第三世界国家,“巴勒斯坦”、“海地”、“津巴布韦”、“克罗地亚”、“巴西”、“索马里”等国家和地区参加比赛,争夺属于开普敦穷人的世界杯。一个名叫西开普反迫迁运动的组织(A EC )是这个比赛的发起人,对于他们而言,世界杯没有给穷人带来更多的好处,甚至包括比赛也因为贫穷无钱观看,只有通过自己组织比赛聊以自乐。

  A EC的主要协调人阿沙拉夫对记者说,“举办穷人世界杯是17个穷人社区一起出的主意。参加反拆迁运动的社区一共有42个,那天我们集合起来开会,商量游行抗议政府举办世界杯,你知道的,就是那种堵塞交通、拉横幅、烧轮胎的示威游行。然后有人站了出来,提出反对意见。他说世界杯是一个让全世界走进来看看我们生活的地方的机会。如果我们还走老路子上街游行抗议,警察会把我们隔离起来,媒体没办法接近我们,我们的愿望无法达成。他说不如我们也搞个穷人的世界杯吧。当场就有17个社区代表赞成,又过了两天,办世界杯的主意得到了所有社区的一致同意,于是我们就开始组织了。”

  “我们被政府称为麻烦制造者。”阿沙拉夫说,整个A EC不过4名全职志愿者,本身没有任何财源,对于他们而言,组织一个比赛最大的问题是钱,“我们一共有64支社区球队,但因为资金问题我们没办法承担所有交通费用,我们在球赛开始前一个星期筹集到了8000兰特,这远远不够,最后只能把球队数量缩减到36支。最终,穷人世界杯的揭幕战在6月13日打响,我们的决赛将跟FIFA世界杯在同一天进行。”

  球场上的“各国”队员们身穿着整齐的足球装备,完全不是南非乡村足球布鞋破球的窘况。对此阿沙拉夫十分得意,“球衣装备,包括我们的奖杯都是一些企业和组织赞助的。例如,一家英国公司给我们捐了五个奖杯。另外一家英国公司为冠军球队每人捐出一套足球装备,包括球衣、球鞋、护具等等。还有很多个人,希望看到我们的穷人世界杯能成功的,捐出了100兰特、50兰特、20兰特……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参与到里面。”就这样,A EC总共筹措了将近一万兰特,让这个特别的世界杯得以进行。

  在世界杯期间组织一个“穷人的世界杯”,正是A EC提升自身影响力最好的平台。穷人世界杯的消息传开以后,很快就有第一个来自威尔士的电视台采访,接着是一张法国报纸,南非当地的一个电台,四个国际广播电台等等,纷至沓来。最重要的还有CN N,它给A EC做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纪录片。阿沙拉夫非常明确地承认,穷人世界杯是一个非常好的噱头,让他们得到了更多的关注,“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给穷人创造一个说话的平台。好像那天CN N的记者采访我们的球员,他们不单提及比赛本身,还提及我们的居住问题,我们的用水,我们的用电,世界杯给我们带来的各种各样的影响。通过你们和他们的采访,告诉别人世界杯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怎样的现实。”

  这天,阿沙拉夫带着记者前往“世界杯给他们带来的现实”中采访,记者才明白为什么开普敦如此美丽,如此安全。

  D穷人不满世界杯抢占资源

  我不相信政府所谓的世界杯能为南非带来改善。我相信眼前的现实,现实就是你和我现在坐着的这个地方,我们不把这个叫做改善,我们把这个叫做“你发你的大财,把我们晾在一边”。穷人跟世界杯,哪怕连沾边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热爱足球,我们梦想看到世界杯,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南非世界杯没有为我们穷人带来任何东西,反而从我们身上夺走了太多。单单是建造开普敦的绿点足球场,政府就花了4亿英镑。随着比赛的开始,水电、管理、安保等不断地投入,这个数字将无限扩大。如果把这笔钱投入到社会保障里头,西开普贫困家庭的住房问题将轻松解决,注意,是轻松!”阿沙拉夫是世界杯坚决的反对派,在他看来,正是因为世界杯的举行占用了穷人赖以改善生活的资源。

  另一边,南非政府相信世界杯给南非带来的边际效益达到100亿兰特,但在阿沙拉夫看来那都是镜花水月,“我不相信政府所谓的世界杯能为南非带来商机,带来就业,带来改善。我相信眼前的现实,现实就是你和我现在坐着的这个地方,我们不把这个叫做改善,我们把这个叫做‘你发你的大财,把我们晾在一边’。穷人跟世界杯,哪怕连沾边的机会都没有。你知道政府在各地社区搞了球迷公园,而这些球迷公园都由学生管理,社区体育团体、足球团体连建议都提不上一个,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共同参与吗?在世界杯之前,绿点球场有超过两千名小贩,世界杯后这两千人当中只有130名被允许继续在那进行摆卖。这意味着那130位被允许的人,像你之前采访过的那几位,他们必须出卖其他1700人来保证他们能回到原处。”

  “讲完生意,我们再来谈谈就业吧。以前,那片区域共有159000个就业机会,普通的就业机会。世界杯开始后,所有我刚才提及到的159000个人成为了无业人员。他们离开了原来生活的地方后,不但工作被切断,原有的交际网络也中断了,生活完全被打乱了。”

  在A EC的网站上,有一条来自加拿大温哥华的留言,那名叫“Ianw eniger”的先生愤然留言,“我想温哥华和南非有着极其相似之处,我们的政府确定让加拿大人通过税收为冬奥会买单,如果我们不进行抗议,不但我们,甚至我们的孩子,我们孩子的孩子都要还这笔账。”

  阿沙拉夫道:“我赞成Ian,我们不是天生的反对派,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的孩子不会再遭受这种境遇,我希望A EC的未来就是不复存在。”阿沙拉夫在球场中走动时身边总是跟随着一群孩子,他的动机看起来仿佛很简单。

  采写:南都特派南非记者 唐元鹏 张志韬

  摄影:南都特派南非记者 张志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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